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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纾与近现代文化转型学术研讨会
张俊才:林纾在当代的文化价值以及林纾研究需要突破的局限
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俊才先生发言选摘
2016.09.05来源:商务印书馆官网作者:张俊才浏览人次:76

 

  随着这么多年的发展,我确实体会到林纾不仅是文化人,刚才有学者讲到近代教育发展这个角度,我也一直有这个想法。昨天我看了胜璋那篇文章,忽然想到,甲午战争前后,中国东南沿海那个地方,有一个人写了一本书可以说是文学教材,用儿歌或者用通俗歌诀的方式普及新文化。讲什么呢?有几句我能记得住:“国仇国仇在何方?英德法俄偕东洋。”给孩子教导这个内容。我们遥想一下,1894年是什么年代,中国多么多么黑暗,有一个人在东南沿海那个地方写出这样的文字,用歌诀的形式传播的完全是新鲜的科学的知识,林纾难道不是一个很值得我们纪念的人吗?很鲜活的一个人!有人研究中国教育发展史的话,这应该就是教材。果然就是教材,我从北师大图书馆找到一本南洋印出来的《训蒙歌诀》,证明他在中国近代教育史上是作了贡献的,他是很关心教育改革的。

 

  我感觉林纾在近代文化史、近代社会史方面也是有价值的。我现在还想到他的《讽谕新乐府》。最近习近平主席讲了,对外国的政治制度不能照搬照抄,引进来以后会水土不服。其实《讽谕新乐府》恰恰是我们照搬外国的政治制度而水土不服得非常鲜活的教材。在民国初年,是谁用文学的形式把当时的政治乱象表现出来?是谁用小说的形式把辛亥革命、把袁世凯称帝这些事情都表现出来?不就是林纾吗。林纾在中国近代社会转型过程中发挥的作用不值得我们重视吗?不值得我们挖掘吗?所以我感到,如果我们把研究近代史的人牵扯进来,把研究近代文化史的人也牵扯进来,那么我们对林纾的认识就会达到一个新的高潮了。林纾在当代的文化价值就不仅仅是一个翻译家,也不仅仅是个古文家,他是一个多方面对当代有价值的人。

 

  另外,在林纾研究过程中,我们有一些思想框框是需要突破的。

 

  一个框框是上午提到的非白即黑或者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现在很多人意识到了这一思想方式的局限,但是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它曾是非常严重的禁锢。我刚开始搞林纾研究的时候,学界当时受四人帮“政治决定一切”这种思维方式的影响,非常愿意给人划派,先在政治上给你分派,如果把你分在进步这一派里面那就好说,如果把你分在非进步这一派里面那就完全没有价值了,对人的认识非常简单。

 

  我刚开始研究林纾的时候,林纾是维新派还是洋务派,学界都说不清,有的老先生说林纾不够维新派,他就是个洋务派。但是我纳闷,连维新派都不够,还是个洋务派?他也没做过洋务啊。他在思想上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他在文学上是“学尊程朱,文崇韩欧”,这样一说他还是悖时的那一派。你说他是维新派,又冒出来个革命派,到“五四”时候他又是复古派。而我们的观念中,旧派就是坏的,新派就是好的,是这样的思维方式决定我们研究一个人往往是带有片面性的。

 

  我当时也很难突破的,我发表第一篇比较像样的研究林纾的论文是1983年在《现代文学研究丛刊》上,题目是《林纾对“五四”新文学的贡献》,我文章中第一句话是“现代文学史上第一个反面作家林纾,反对‘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铁案是永远翻不了的”,我得说这么一句政治上保险的话。当时我还不敢突破这个派别,我只想做这么一个工作,就是林纾是旧派,但是他不是全旧的。我记得文章结尾还有这样一句话,大概是说,林纾固然立场是守旧的,他反对白话文是不对的,但是文言文能否定吗?我是这样说的。林纾的视角确实是守旧的,但是孔孟就能推翻吗?我只能这样给林纾叫叫屈。在这样一个框框里,我们的认识不可能深入下去,但是这几年,我觉得这个思想已经被很多人破除或扭转了。

 

  另一个需要突破的,我把它叫“双重标准”,是和非白即黑联系在一起的。就是大家评价新派和旧派所用的标准是不一样的,你是新派,那么你即使是错的,也可以原谅,甚至还可以说是对的;你是旧派,那么你即使是对的,也是不对的,错的就更加错了。我后来出版第三本林纾研究著作,提出了“晚年林纾研究”,为什么要出版这样一本书呢?因为我觉得林纾在“五四”时期到底是新派还是旧派,这个问题必须明确下来:他就是旧派。但是旧派是不是全错了?他的价值在哪里?所以我想仔细分析分析,谈谈晚年林纾的政治思想。

 

  我认为“五四”时期的林纾主要是站在中华文化角度形成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他最忧虑的就是西学的大量涌入,造成传统文化的丧失,因为这是他接受不了的,所以就形成了对立。刚才说到大家评价新派和旧派所用的标准是不一样的,比如,林纾骂了人了那肯定是十恶不赦、气急败坏的,至于新派骂人了,那就是义愤填膺、是斥责,这个评价是“双重标准”。应该把新旧两派都放在平等的位置,孰是孰非尽量地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