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遨游辞书奇境 陈原文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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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价:¥13.00

  • 出版时间:2000年10月
  • 页数:209页
  • ISBN:7-100-03017-X
  • 主题词:遨游辞书奇境
  • 人气:112

显示全部前言

    我没有编过字典词典,这是确实无疑的;我却在辞书这奇境中遨游了大半生,这也确实无疑。
    语言学大师赵元任介绍那位阿丽斯漫游的奇境是梦中幻境,而我遨游的辞书奇境却是现实。在这个奇境里,有语词的密林,有知识的海洋,有数不尽的悲欢离合。
    咦!难道辞书里会有悲欢离合?有的,有的。每一部辞书都充满了喜怒哀乐——要不,在那疯狂的岁月里,在那绝灭文化的“革命”里,怎么会有将所有消极词汇通通逐出辞书的建议?
    那时最“革命”的人说,怎么搞的,哪里来这么多的悲哀,悲愁,悲痛,悲愤,悲惨,悲怆,悲伤,我们无产阶级永远是乐观的,战斗的,昂扬的,情绪高涨的,辞书应当肃清那些资产阶级的多愁善感。我听了只能目瞪口呆。
    后来,我一本正经地向领导建议:是否找人编一部《好话词典》,把天下的好话都收进去,以便鼓舞“革命”士气。我的潜台词是囊括世间所有歌功颂德的语词,所有阿谀奉承的语词,所有吹牛拍马的语词。我不知当时领导听懂了没有——可惜他已经走了多年,不能再去问他了。如果他还在,我想,他一定也觉得那时的疯狂实在可笑得很。
    这之后不久,我便因给《现代汉语词典》说几句好话而“受难”,大帽子满天飞,“走资派还在走!”“黑线回潮复辟的典型!”且祸及语言研究所真正编词典的“圣人”们。我为辞书受难,却丝毫没有减低从少年起就养成的遨游辞书奇境的癖好和兴趣。
    话说我从炼狱即湖北咸宁五七干校奉调回北京,被分配到中华商务这家出版社“帮助工作”,即我平常说在这里“行走”的那一年(1972),便看到《袖珍神学》在发售,不免大吃一惊。照当时的情况看,这部书(尽管它是十八世纪法国无神论者的辉煌著作)哪里能面世呢?也许书稿在“文革”前已打好纸型,阴差阳错,竟然糊里糊涂地给印行了。在那万籁无声的北京,使爱书人在无书的世界中看到了一线光明。
    小书招来大祸。“革命群众”纷纷来信指责和谩骂——骂得特别凶的是从贵州来的一读者:你们那里一定出了反革命,公然出版这种神学词典,对抗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罪该万死!我奉命处理这“事件”,要我以出版社的名义一一向来信的“革命派”做解释。我只好搬出列宁的经典论述,来化解这一场无知的误会。这样有趣的奇遇,给我的遨游增添了几多乐趣。套一句名言,利用词典进行思想宣传,是一大发明;何况此书写得那么尖锐,那么辛辣,那么幽默,那么深刻,值得辞书编纂家去遨游一番。
    我记得“魔鬼”这一词条的释义:“魔鬼是天庭的首相,教会借以进行工作的杠杆。”更妙的是:“上帝非常需要魔鬼,因为他可以把一切只能归咎于他自己的蠢事记在魔鬼的账上。”
    这样启发我去遨游魔鬼的园地。我找到比亚斯的《恶魔词典》。比亚斯是十九世纪末的美国报人——一个愤世嫉俗的知识分子,不知是这个世界不能容忍他呢,还是他不能容忍这个世界,他后来去了墨西哥,不知所终。
    他为报纸写专栏,用的是词条释义的形式抒发他的思想;1911年辑成一书,取《恶魔词典》名,我见到的是1967年霍金斯教授辑印的增补本。
    “恶魔乃是人间一切坏事的制造者,又是世间一切好事的持有者。”词典这样说。
    在辞书奇境中还有许多类似的怪杰,比如英国的德•波诺那部叫做《词力》的词典,或者如丹麦的赫格勒夫妇的《性爱词典》,都有着耀眼的思想火花,丰富而美丽的联想和十分吸引人的插图。德•波诺的书只解释了二百六十七个单字,说是解释,还不如说他“处理”了这些单字,把释义化为浮想的翅膀,正如他自己说的,“如果说汽油是汽车的动力,那么,让心灵跳动的动力就是思想。”他收了“官僚主义者”一字,他下的定义是“凭着自己的地位(不问他的王国有多大)依靠一张办公桌去管治一切的人”。至于赫格勒夫妇,他们是在欧洲非常“性开放”的国度里编词典的,他们的笔可以自由自在地在纸上飞翔,但是他们描述的不仅是性科学,还时时辛辣地接触到人和社会的复杂关系。
    我把这些词典称作“不是辞书的辞书”,可能词典编纂家们不喜欢这些“异端”,但我却在遨游中得到无穷的乐趣和启发。
    学院派专家编纂的辞书,透过那道貌岸然的篇页,却也令人神往。比如剑桥大学的马尔姆克泽尔的《语言学百科全书》,“pidgin”一条,使我大开眼界。这里给出了此字语源的六家不同学说,信息既丰富又有趣。pidgin一字译作混合语,混和语,皮钦语,洋泾浜。一般认为是十八九世纪“天朝”的子民接触外来的英国人时说的歪英语,pidgin乃英文business(买卖)的讹音。此说出自权威的牛津大字典OED。除此之外,至少有另外五种说法:葡萄牙语occupacao(做生意)的讹音,希伯来语pidjom(交换或买卖)讹音,南美印第安雅果语pidian(人民)的讹音,南海诸岛英语beach(海滩或滩头)的讹音,最后是许地山教授说的:粤方言“畀钱”(pei tsin)即“给钱”的意思。对于像这样一时难于判定的语源问题,词典编纂家慷慨地给出了所有的信息,“百家争鸣”,这应当是大型词典所要做的(当然不排除编纂家本人有他自己的看法或倾向性)。
    某年我在多伦多意外得到世界闻名的小提琴家海菲兹的女公子——钢琴家伯恩斯夫人编写的“怪字字典”,真可谓一次奇遇了。钢琴家花了十年功夫,在巡回演出的余暇,收集了英语世界六千个“怪”字,排比鉴别,加上注音和释义,蔚为大观!书名叫做《罕见的,费解的,反常的语词词典》。它既收当前报刊“出台”的怪字甚至生造的语词,也收名著中十分罕见的单字——例如它收载了莎士比亚用过的最长的单字honorificabilitudinitatibus,并说明它出自莎翁某剧某场作什么解。当然,人们可以在例如两卷本牛津大字典中找到此字,但一般字典则不收的。我注意到书中收了一个英语文献中用过的借词ssu,——汉语“丝”字,释义为一两的十万分之一。此书七十年代曾是一部畅销书,谁也想不到它竟是一个音乐家利用业余时间编成的,她为的是什么?不是为名,不是为利,而是为文化的大厦添上一砖一瓦,这种精神比对今日书坊里那些冒牌专家随意剪抄粘贴成书的所谓“最新”辞书来,真令人感慨万分。
    遨游奇境,时有感触,信笔写出来,便成随感录五篇,即释“一”,释“大”,释“鬼”,释“典”,释“九”。第一篇写于1980年春节,那时创刊不久的《辞书研究》不嫌文章不成体统居然把它发表出来——誉之者说这是别开生面的学术论文,毁之者说这是不知所云的胡言乱语。至于我,还是每年春节写一篇,如是者经历了足足五年。我自己很喜欢这五篇文章,因为我的思想通过它们可以无拘无束地自由飞翔,不局限于某一个园地。那几年是我一生中最忙碌的时候,我只能用这样的形式记录我在遨游中得到“灵感”的思想火花,甚至是一些一闪即逝的火星。
    十五年过去了,如今拿来重读一遍,觉得还有点意思,至少可以看作一个社会语言学研究者在辞书奇境中遨游时,记录了他的所见所闻所想。散文不像散文,杂文不像杂文,那也管不着了。
    这五篇东西就构成本书的上编。本书下编则收集了另外五篇有关辞书编纂学的论文,写作时间的跨度长达二十年(1978——1998)。
    第一篇《关于词典工作中的若干是非界限》是粉碎“四人帮”后在一个辞书编纂会议上做的报告,后改写成文,发表于《中国语文》复刊号。凡是经历过那场浩劫的读书人,都会记得极左思潮在那十年中严重损害了整个文化事业,其中特别搞乱了辞书编纂的思想,模糊了许多是非界限。这篇文章当时起过一定的拨乱反正的作用。但是它也无可避免地打上时代的烙印。无论文字,论点,举例,都保留着浩劫时期的“风尚”,弥漫着大字报那种杀气腾腾的味道。编入本书时不作改动,以存其真,我们的读者一定会把它当作历史的遗迹来看待的罢。
    第二篇是在《汉语大词典》编委会上的三次讲话记录稿。1980年在杭州开的那一次会,它的学术顾问差不多全体出席,各抒己见,极一时之盛。我的讲话便是其中之一,内容偏重于鼓舞士气,因此很得故友罗竹风(大词典主编)的欣赏。大词典经历了十九个春秋终于完成,而罗老已仙逝多时,出席那次会议的学术顾问留在世间的也寥寥无几人了。收载此文,聊以表达我对他们的怀念和敬意。  
    最后三篇均作于九十年代,论述当前辞书编纂所遇到的三个问题,即辞书修订应当采取什么态度问题,辞书的规范化和超越规范问题,以及在新的语境下编纂辞书要开拓新的思路问题。作为没有编过词典的界外人,我对这些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粗浅意见,收载于此,就教于同道们。
    除了最后三篇,都曾收集在上海辞书出版社岀版的辞书研究丛书之一的《辞书和信息》中,那已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陈原
                         1999年11月1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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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上、下两编。上编五篇,为关于辞书的杂感、随笔、以其特有的幽默文笔和善于捕捉妙趣横生的语言素材的奇技,探讨字、词形、音、义的流变,实则设猎了辞书编纂的深层理论问题。下编五篇分别论述了不同时期该书编纂的热点问题,并产生这重大影响,反映了作者在治学中心辞书结下不解之缘,从而引起的对词书编纂工作的思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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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记

上  编

释“一”
  ——关于词典收词、释义的若干随想
释“大”
  ——关于词典学、语汇学和社会语言学若干问题的随想
释“鬼”
  ——关于语义学、词典学和社会语言学若干现象的考察
释“典”
  ——关于词书的记录性和典范性以及词书的社会职能
释“九”
  ——关于汉语书写系统的社会语言学考察

<STRONG>下  编
</STRONG>
关于词典工作中的若干是非界限
关于《汉语大词典》的几次讲话
论语文词典的推陈出新
辞书与语言规范化问题
新语境与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