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研究员、胡愈之侄子胡序威先生

 

　　我是胡愈之侄子，我来谈谈胡愈之与茅盾之间的友谊。胡愈之与茅盾是同龄人，只比茅盾小2个多月。为了纪念胡愈之诞辰120周年，在三联书店领导的大力支持下，今年出版了我主编的一本书，叫《胡愈之文化现象研究》。里面有一篇文章“志同道合的挚友——胡愈之与沈雁冰”，我就把这里面的要点稍微介绍一下。

　　胡愈之1914年以中学生学历进入商务编辑所当练习生，第二年开始在商务《东方杂志》大量发表文章和译作。1916年后，开始在《东方杂志》编辑部工作。沈雁冰1916年北大预科学历进商务编辑所工作，大量发表译介外国文学为主的文章，两位青年编辑当时分属于不同部门，相互接触机会不多，但在五四新文化运动兴起前后，他们都是《新青年》忠实读者，每逢报纸刊登《新青年》出版的广告，胡愈之下班就匆忙赶到书局去看书，在那里总能见到沈雁冰。当时商务印书馆比较守旧，不让刊登白话文文章，他们二人不约而同以大量白话文向《时事新报》、《民国日报》副刊等投稿发表，成为当时商务印书馆提倡白话文最积极的两人。

　　1920年为适应社会的变化，商务印书馆进行了较大幅度的革新，胡愈之成为《东方杂志》的主要编辑人员，沈雁冰也进入《小说月报》，组织编辑“小说新潮”栏目。《东方杂志》1920年第一期发表了胡愈之的文学评论，《近代文学上的现实主义》是中国第一篇系统介绍西方现实主义文艺思想的论文，同期发表沈雁冰论文《现代文学家的责任是什么》，二人异曲同工，都极力主张“文学为人生”，这样沈、胡二人通过文学相识，变成志同道合的相知。

　　1920年末，郑振铎、沈雁冰、叶圣陶等人共同在北京创办成立文学研究会，并向商务印书馆推荐沈雁冰担任《小说月报》主编，不久郑振铎和叶圣陶都先后转到商务印书馆任职，胡愈之也很快成为文学研究会的核心成员。从1922年5月开始，以郭沫若等为代表的创造社和以沈雁冰、郑振铎为代表的文学研究会发生了为期两年多的论战，胡愈之在1923年9月3日《文学周报》发表《文学家的联合战线》一文，呼吁文学界团结，并开始将自己的主要精力，逐渐转向新闻出版和国际问题研究。

　　胡愈之和沈雁冰不仅曾在新文化运动中并肩作战，在政治方面也一贯相互支持和配合，沈雁冰在建党之初就是中共党员，胡愈之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还只是一个满怀爱国激情的民族主义者。五卅运动时胡愈之参加了商务印书馆工会组织的游行示威活动，并与郑振铎、叶圣陶、沈雁冰等共同创办了《公理日报》，揭露帝国主义罪行。在蒋介石发动十月反革命政变后，胡愈之等7人联名给国民党元老的抗议信在报上公开发表。大革命失败后，沈雁冰先在上海租界隐居，后去日本流亡，闭门搞创作，与党脱离了关系。胡愈之则去法国留学，经历了世界经济危机，阅读了马克思的著作，完成了由民族主义向社会主义的转变。

　　1930年4月，沈雁冰自日本回到上海参加左翼作家联盟，由于他仍然坚守原有的信仰，得到党的信任。胡愈之于1931年2月回国后不久发表了万人传颂的《莫斯科印象记》，引起大党的重视。有一天茅盾电话要胡愈之去他家，与当时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宣传部部长张闻天会面，这是胡愈之第一次与党的领导人接触和交流。

　　1932年秋，胡愈之出任《东方杂志》主编后，经常发表以茅盾署名的文章，茅盾多年来所创作的《子夜》等长篇小说也多交由在胡愈之大力支持下创办起来的开明书店出版发行。胡愈之在帮助邹韬奋组织生活书店业务期间，受茅盾、郑振铎之托，创办了《文学》期刊，使其成为当时寿命最长、影响最大的一个文艺刊物。

　　胡愈之和茅盾都是在鲁迅大旗下为推翻反革命文化围剿作出重要贡献的文化战士，1933年9月，胡愈之被中央接受为中共预备党员，1936年11月19日，鲁迅逝世后，胡愈之负责具体操办活动，茅盾也是积极参与者。在随后成立的鲁迅纪念委员会中，茅盾和胡愈之均为纪念委员会委员，抗战全面爆发后，胡愈之曾在上海以鲁迅纪念委员会的名义，组织出版了12套20卷《鲁迅全集》，1938年4月，他到广州请茅盾出面召开政界、文化界人士座谈会推销《鲁迅全集》等。

　　新中国成立后，茅盾任文化部长，胡愈之任国家出版总署署长等职，在工作上是相互支持的好搭档，文革期间，茅盾受冲击“靠边站”，胡愈之成为当时常去茅盾家及时提供各种信息的最信得过的老友。1976年1月，胡愈之与茅盾的共同好友冯雪峰逝世，胡愈之为了主办冯的悼念活动，多方奔走，终于被允许以同志名义举行追悼会，但不许致悼词，不许见报。茅盾应胡愈之邀请，出席组织这次追悼会，到会文化界朋友之多出乎意料，大家紧紧握手，低声问候，形成一次文艺界的大聚会。改革开放后，二人经常在一起参加文化出版界的活动。1982年3月茅盾因病逝世，胡愈之写了一篇《早年同茅盾在一起的日子里》的纪念文章。早在1945年，误传胡愈之在南洋病故的噩耗时，茅盾就深情地写过一篇《悼念胡愈之兄》的纪念文章。在胡愈之一生的挚友中，能做到相互写悼念文章的，只有郑振铎和茅盾两位。

　　在韦韬、陈小曼所著《我的父亲茅盾》一书中有“父亲的友情”一章，介绍了鲁迅、瞿秋白、郑振铎、叶圣陶、胡愈之这五位挚友。在我所编的“胡愈之文化现象研究”本书，也把鲁迅、邹韬奋、郑振铎、叶圣陶、茅盾等作为胡愈之的挚友进行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