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人类已被气候、地球、全球变暖过程搅拌或纠缠。不存在人类“本身”了。只有一块人类与地球系统之间的合金或堆肥了。而没有了人类本身,又怎会有气候呢?这也就是说,人类从此只能在人类世,夹带着气候地讨论自己的从历史到社会,再到未来的种种话题了。人类不能再奢侈地单独去讨论气候,讨论气候时也一定得将人类自己讨论在里面,连讨论过程也将受这一被讨论的气候的影响,并且讨论过程还将进一步影响气候。在这种讨论的同时,人类也将控制论式地成为影响他们自己的那一气候,与大气气候纠缠到一起。当代艺术正是在这样的氛围下,不得不成为气候危机中的艺术、人类世艺术,而不光光是做出数码社会、控制社会里的当代艺术的转型就够。
正因此,人类世的当代艺术就带上了人类被卷入地层变化之后形成的这一地质性,而接着成为人类世艺术。于是就对比出,原来的当代艺术所倚重的比如关系美学这样的方法论所针对的社会关系、生产关系、种族和性别关系,在今天也就显得太单薄,必须被拓展为生物圈内的更多当事者加入的那一张行动者网络。在人类世,在生物圈,这些关系最终必须被理解为物种(人也是其中的一种)之间的关系。地球系统中的行动者网络、全行星计算平台,才是当代艺术的新上下文、新历史背景了。这也将是当代艺术批评在今天所要重新勘定的新场地、新坐标和新边疆。这一向人类世艺术的转型是当代艺术的当务之急了。同时,从今之后的艺术史也必须被理解为生物圈或生物圈行动者网络中的个人或群体所携带的艺术作品形成的矩阵,而不是一本显示某个民族国家的艺术成就的艺术史教材。
人在大气层中、在这个行星上的行动的地质性,是对于今天的当代艺术的一种新的mapping(影射):地质学与人类行动混淆,气候与人的命运混淆之后,当代艺术的背景也已全变,被抽掉了原来的全球化过程这一背景。艺术批评必须去描述这一当代艺术的全新背景,但描述完之后呢?当代艺术还能一仍其旧?人类行动成了地球的地质过程的一部分之后,自然事实与社会事实之间也不可分。所以,我们必须用一种新的本体论,来理解我们自己在地球上的处境,必须在人类世艺术的坐标系里来定位。哈曼的扁平本体论,以对象为导向的本体论,加上拉图尔的行动者网络,将是本书用来定位人类世艺术的新领土的两个关键坐标。
人类世艺术的地质性必须在下面这些面向上来被理解:如何理解在人类世艺术行动者网络中的艺术作品的存在模式?如果艺术史必须被拉进人类世的行动者网络之中,那么,人类世艺术是以什么为新背景的?如何来描述这个新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