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第二次革命——西方学者看中国

   傅高义

   (美国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主任、社会学教授)

   中国自1978年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以来，终于走上了一条具有

本国特色的现代化发展道路，这场改革被邓小平称为“中国的第二

次革命”o在改革中，中国致力于从社会主义计划经济过渡到以市

场为主的较为开放的商品交换经济的转型，这是现代世界最难解

决的问题之一。如何采取更大的灵活措施，既减少改革引起的阵

痛，又加快经济的进一步发展，这正是许多社会主义国家20世纪

70年代以来努力的方向。然而在苏联和东欧，共产主义骤然间解

体了，经济却迅速地开放了。在中国，共产党坚如磐石，经济像野

火一样迅猛地发展，已经顺利地纳入到世界经济体系之中。在这

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我每年都要到中国访问数次，改革的成功的确

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中国正在向世界性大国挺进是不容否认的事实。改革使经济

获得了迅速的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有了改善与提高，对外部世界的

了解也日益加深和扩大，并且加快了与世界接轨的速度，但这一过

程还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完成。正如我在美国出版的《与中国

共处：21世纪的美中关系》一书前言中所说：“中国现在还不是一

个超级大国，即使用购买力平价来衡量，中国的经济也远远落后于

美国。如果用目前的汇率采衡量(它有助于判断一个国家的国际

经济影响)，中国落后于日本几十年，更不用说美国了。它的对外

投资和国际贸易也落后于欧洲大国，人均年收入低于1 000美元，

中国内地的贫困状况很可能会延续到21世纪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中国的基础设施，包括公路、铁路、港口、通信和电力设施，即使按

最好的情况估计，也落后于先进国家几十年。它的机构还没有按

照先进国家和全球市场经济的需要来进行体制改革o”但是，其他

国家不能不认真看待中国日益增长的实力，它们也必须考虑一个

强大的中国的影响，特别是中国因拥有巨大的人口资源而使其影

响更大。

   对所有国家来说，任何强国的崛起都会引起世界的注意，而正

在崛起的强国与已经形成的强国之间的关系，则是一个最具挑战

性的问题。早在公元前4世纪，古希腊历史学家修昔底德就在其

所著《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指出，伯罗奔尼撒同盟各邦对雅典势

力兴起的关切和担忧是战争爆发的最基本原因。人们也可以产生

这样一种看法，即认为20世纪上半叶世界发生的最严重事件，是

由德、日这两个崛起中的强权势力与其他已经形成的强国之间的

关系失调与利益冲突所致。然而，崛起中的大国力量与已经形成

的强国之间的矛盾，并不必然地如此不可调和。例如美国在1812

年对英进行“第二次独立战争”后，英国确认了美国的独立，美国从

此作为新兴大国而崛起，它与其他已经形成的强国之间只存在过

不多的摩擦。

   我认为，世界在21世纪初期所面临的最重大问题之一，将是

崛起的中国与诸如美国、日本这样一些现存强国的关系问题。美

国和日本，作为老牌的发达国家，由于对中国发展的良好态势和巨

大前景抱有戒心，因此对中国持有严重的误解。同样，中国由于在

19和20世纪曾饱受帝国主义列强的蹂躏，也对西方国家极不放

心，甚至过度敏感。现在，中国与西方国家间的关系仍存在着许多

基于不同利益而存在的问题与紧张。西方强国，如果能适应中国

的崛起，就像19世纪末美国迅速发展时英国所做的那样，西方国

家与中国之间就能较好地相互了解，就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双边关

系中存在的摩擦与紧张，并能在2l世纪一起走向和平共处与合作

发展的目标。从这个意义上讲，成功地调节崛起中的国家力量与

已经形成的强国之间的关系，无疑将要求领导人具有卓越的协调

应变能力和渊博的学识才情。

   通过介绍西方中国问题专家对中国改革开放研究的论著和观

点，以促进相互间的了解，张敏杰教授主编的这本著作发挥了很有

建设性的作用。当这些西方学者们的研究成果被呈现在中国学者

面前时，中国人就有了机会来较好地了解外国专家对他们国家所

持有的理念和看法，同时也使中国人有机会通过阅读这些文章作

出反馈，以便使西方人能改正他们的偏见和误解。

   张敏杰教授曾是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的访问学者，

先后在美国、德国、荷兰等国的大学、研究院作过与中国当代发展

问题有关的跨文化比较研究，他对西方学者研究中国的诸多文献

进行过广泛而认真的研究，是一位对美国当代中国问题研究状况

颇具发言资格的学者。他在精深了解西方的当代中国研究论著的

基础上，邀请了西方一批在中国研究方面颇有名望的学者撰写论

文，并挑选出了一批具有代表性和重要性的论著进行译介，从而增

加了本书的学术分量。本书的出版不但将使中国读者有机会扩大

自己的认识视野，也有利于外国学者提高他们的研究水平，使他们

对中国的分析判断更符合实际。此外，本书还有助于中美两国人

民减少因过度感情冲动而产生的误解。

   最后，我要对张敏杰和商务印书馆为这项建设性的工作所作

的贡献和付出的努力，表示由衷的感谢。

　　中国改革的总设计师邓小平指出：“改革是中国的第二次革命”。这也就是说，中国自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的改革，具有在社会主义制度内对旧体制作根本性变革的性质。这场改革不仅反映了领导人的改革意识，而且体现了亿万人民群众的广泛发动和积极参与；这场改革使中国的经济有了迅猛的发展，使城乡人民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普遍的提高；在改革进程中，市场经济无疑是发展生产力和实现现代化的重要手段和强大推动力量。

　　中国的改革与开放是人类在20世纪影响最深远的事件之一，它不但使占世界人口1／4的中国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思想等等方面发生了巨大变动，而且对其他国家发展的影响也不可估量。20世纪最后十年，西方学术界的一个重要变化是，关注中国改革与发展的西方学者群体在扩大，研究成果在不断增加，学者们的交流与合作也越来越频繁。

　　作为一名中国学者，我有幸多次赴北美、西欧一些国家的著名大学、研究机构进行过较长时间的学术交流和研究合作，从而使我有条件比较广泛地接触到一批居于研究前沿、学力资深、备受重视的西方中国问题专家。他们对中国怀有真挚而友好的感情，对当代中国的研究也持有比较客观与坦诚的态度；他们的生活环境、文化教育背景、政治观点、思维方法以及遣词用语等方面与我们有许多不同之处，他们的某些观点也不能完全为我们所接受，但他们的研究成果不乏深刻、尖锐之处，有不少颇具启发性的观点和独到见解，这些无疑都是值得我们回味、重视和借鉴的。

　　为了使中国各阶层的读者们能了解西方中国问题专家们对当代中国的研究情况，特别是能了解西方学者们对中国改革开放所作的研究成果，我在有关专家、机构和同事们的支持下开始了这本文集的选编工作。其间曾与三百多位国外学者进行过直接联系，处理了大量信件与文稿，投入之专注，付出之艰辛，唯熟人所知也。

　　在本书付梓之际，我衷心感谢浙江省社会科学院把此书列入了科研规划，感谢商务印书馆和侯玲等编辑对此书出版的支持，感谢美国哈佛大学出版社把最新出版的中国研究著作寄给我，并提供了翻译出版的授权。

　　我感谢美国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主任傅高义教授，他在调阅了全书英文原稿的基础上，欣然为本书写下了重要的序言；他对我的鼓励使我倍感压力。

　　我感谢经济计量学的先驱者、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美国宾州大学的劳伦斯•R．克莱因教授(Lawrence Robert Klein)。他年事已高，仍为本书提供了经过精心修改的论文。

　　我感谢分布在美国、德国、澳大利亚、芬兰、英国、香港的各位作者们的信任与合作，没有他们的慷慨支持和中文翻译授权，就不可能有此书的出版。

　　我感谢参加本书文稿翻译的各位朋友们，他们(按姓氏笔画排列)是：刘志慧、李学谦、张敏惠、沈毅、周翼、陈永革、杨海红、钟少凤、凌可丰、黄桂兰、蒋琳虹等。我恳请读者指出本书存在的问题，并允许我承担有关的责任。

　　我还要特别感谢我的妻子，她为本书作出了诸多方面的贡献。

　　最后，我要向读者们致以新世纪的崇高敬礼!世界进入了新的千禧之年，中国的发展将更加激荡人心，人类的前景将更加和谐美好，让我们携手走向未来。


　　　　　　　　　　　　　　　　　　　　　　　　　　　　张敏杰

　　　　　　　　　　　　　　　　　　　　　　　　　　　2000年9月

　　张敏杰，研究员，现任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副所长。曾先后做过德国奥尔登堡大学社会学研究所访问学者、美国佐治亚大学社会工作学院客座教授、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访问学者、荷兰国际亚洲研究院高级访问研究员。研究领域为跨文化的家庭比较研究、社会发展研究等。

　　本书是由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的张敏杰教授主编的一本论文集。书中收入了十七篇从不同角度研究中国经济改革及由此引起的社会文化生活变化的论文。论文的作者有著名的美国汉学客观存在傅高义，美国著名经济学家克华因，也有美国、德国和芬兰的社会学家。
　　这里的每篇论文都是对主题的深入研究，其切入的角度或许与中国学者是习惯的角度有所不同，可使我国的读者和研究人员了解国外学者的看法和研究方法，对于增进中外文化交流无疑会有裨益。

序　　　　　　　　　　　　　　　　　　　　　　　　　　　　　　　　傅高义

中国经济的稳定增长：国际经验的启示　　　　　 　　　　　劳伦斯•R．克莱因

中国自改革以来的发展之谜　　　　　　　　　　　　　　　　　苏耀昌　张恒豪

中国的开放政策在能源领域获得成功的原因　　　　　　　　　　　劳伦斯•塞斯

中国的企业制度改革　　　　　　　　　　　　 　　　　　罗纳德•M．格拉斯曼

私营企业利益的增长　　　　　　　　　　　　　　　　　　　　　　　　白桂娴

私营领域的从业状况：个体经营者、企业主和雇员群体　　　　　　　　　　王海

非经济因素与中国的改革　　　　　　　　　　　葛德曼　罗德里克•麦克法夸尔

工人作用的演变　　　　　　　　　　　　　　　 　　　　　　　马丁•K．怀特

中国的人口流动　　　　　　　　　　　　　　　　　　　　　　　　　　苏黛瑞

中国的农村改革进程与妇女问题　　　　　　　　　　　　　　　　塔玛拉•杰卡

西方社会政策理念与21世纪中国福利事业发展　　　　　　　王卓祺　艾伦•沃克

中国乡村的文化生活：以川主庙为例　　　　　　约翰•弗洛尔　帕米拉•利奥纳

改革中的山西省——山西的第三次现代化建设　　　　　　　　　　大卫•古德曼

海南岛：加速发展的边陲　　　　　　　　　　　　　　　　　　　　　　傅高义

少数民族在地方经济发展中的作用：

　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个案　　　　　　　　　　　　　　　　奥特•卢娃

后记　　　　　　　　　　　　　　　　　　　　　　　　　　　　　　　张敏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