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作为成年之前的一个社会化阶段,其自身集中了“短暂惯习”的“过渡”期(阿诺德·冯·格耐普语)或“边缘”期(人类学家维克多·特奈语)——事实上,在最初分离阶段和最终统一阶段之间构成了惯习的核心——的诸多方面。从童年到成年,有益于这些惯习的东西亦有益于个体社会化的整个进程。在社会与文化生活各领域的内部,青年的“过渡”惯习在其发展进程中,自然而然地成为优先研究的对象,人们每每要追寻其特殊的连续性。譬如,在天主教传统中,他们是如何从初领圣体到按手礼的;在公民生活中,他们是如何从服兵役到拥有公民权、民事及刑事责任、依法婚嫁的可能性、工会或政治活动的……青年由此被不同惯习的更迭所塑造,反映出青年一步步完善的进程,进而保证了成年角色的逐渐确立。
在个体范围内,青年时代亦被视为对每个人的形成与变化、身心的成熟以及最后融入其同类中间的重要时期。在这一点上,青年时代是一个伴随着诸多成功与失败的时代,是一个尝试多而不计后果、有着强烈而多变使命、有着“寻求”(中世纪骑士般的寻求)、见习(专业上的、军事上的、情感上的)的时代。这是稍纵即逝的瞬间与脆弱的年代,伴随其间的是授予年轻骑士称号与盔甲的仪式、初学修士入会修道典礼、对未来士兵征兵的体检或对男女新生的捉弄。危机时刻,不论对于个人或集体,青年同时也是激情勃发的主体:在反叛与革命中青年难道不是站在第一线吗?
青年身上同样集中了强烈的代表性,他们在自我思考与构想的同时,对整个社会也进行着思考与构想。他们的这些形象是象征体系对抗中最为主要的方面之一。社会铸就了青年的观念,赋予他们性格和角色,试图把规则与标准强加给他们,并带着恐惧观察青年在变化时期所具有的萌芽与分化,观察所有以冲突与反抗为前提的社会一体化与再现。除了对最权威的生物分类学(对人生的年龄的划分,政治上的成年或承担刑事责任的年龄)的考虑外,人们在更加模糊的——但也许是更加有启发性的——描述方面,对青年的社会角色进行反思,其中一些是肯定的(当他们被誉为民族的栋梁时),另一些则是否定的(当对青年过分的敌意使人们把他们看成混乱和不正常的根源时)。然而,这些象征性的外延在青年“政治”中起着有效的作用——有时是在不相容的愿望中,有时相反是在社会控制的作用中(某些社会正是由于青年的“混合性”才认识到此种作用);此种外延使青年成为法官与监察官,即社会行为人之间、共同体生者与死者之间的调停者,并赋予他们权利整伤社会与风化的无序,消弭不绝于耳的讥讽或狂欢节的惯习。但是,社会有时也期待着青年——无论是最好的还是最差的——去打破阶级或家庭的团结,并成为带来集体复兴的人,这种复兴出现在社会僵化之后:如受神灵启示团体的——上帝恩赐的或神秘的——代言人与旗手,年轻的圣徒们(如阿西西的圣方济各)或卡米扎尔战争中反对神父与金钱腐蚀的年轻先知们。但同样是这些人,在他地或他时,可能也会屈服于神意主使的诱惑,由其来体现他们所梦想的新秩序……
正是青年时代及年轻人这种巨大的两重性,在此处与彼处,以不同的方式导致了对更加稳定的法定身份的追求,导致了对年龄界限以及与之相关的责任与义务的确定。领土大国的发展,一体化与社会调节的努力,生产、政治、教育以及军事上的需要,凡此种种——在不断延长、不断制度化的学制方面,在服役或权利方面——逐渐勾勒出社会机制与控制机制的形式。
最后,应当反思的是青年是如何看待自己和自己身边社会的。与对历史毫无发言权的儿童相反,从前以及不久以前的很多年轻人所谈、所写的很多是自己的状况。对历史学家来说。如何捕捉到这种个体与集体的认同感以及对团结的依恋(团结可使青年成为——在历史上的若干时段中——通常是被组织起来的、在政治上活跃并自治的社会群体)呢?与这些个体的情形——自传的证据——相反,人们可发现他们自治的要求或反叛的意识,此种意识同时有助于在反对成人世界过程中、在源于家庭或文化环境的社会标准新的转化中确立个性。人们甚至还可以审慎第在历史心理学艰难的道路上求新,但却不能求助于(一如所应该的那样)精神分析法,一种历史学家们远未结束的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