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汇学词典学研究

　　现代汉语研究的重点一直是语法，而词汇研究长期以来很少人过问，一直是个薄弱点。似乎是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才有个别汉语词汇学的著作问世，不过大都是参照苏联或西方国家的词汇学或词义学著作的理论和体系，加上汉语的一些例子写成的。当然一开始这么做，也很难厚非，因为借鉴总是一个过程，要完全中国化，直到建立自己的理论、方法和体系需要长时间的努力。同一时期，汉语辞书编纂蓬勃开展，当然质量有好有差，但是数量不少，各种辞书出版了几百部，语文辞书，也不下百部。这就为汉语词汇学研究提供了素材，同时也提出了要求，要求语言学家及时针对汉语特点提出划分词和语，确立各类固定短语的小类和相关的特征，研究汉语词语的语义，解决释义的方式等等跟辞书编纂密切相关的问题。但遗憾的是，国外的理论往往离汉语的实际太远，解决不了汉语的不少实际问题。词汇研究的对象首先是“词”，可是什么是汉语中的“词”就是个老大难问题，到现在也不敢说已经解决了。正因为国外的理论离汉语词汇的实际比较远，因此，词汇学对词典编纂的帮助不大。1979年我带了《词典学概论》的初稿到上海、南京、杭州、广州等地的词典编写组去征求意见，事先没有想到的是各个词典编写组都反对插入词汇学这一章，认为词汇学对词典编写毫无用处。词汇学研究词汇，不一定直接跟词典编纂有关，但是应该说至少跟词典编纂间接有关，或者说词汇学的研究成果对词典编纂有指导意义，而词典编纂更应该充分吸取词汇学的研究成果，而认为词汇学研究跟词典编纂无关的看法恐怕有点偏激，尽管之所以有这样的看法，恐怕是和以往的词汇学研究脱离汉语实际分不开的。周荐同志长期从事现代汉语词汇学研究，他的特点是选题都是从汉语的实际问题出发的，而不是从国外现成的词汇学理论和体系出发的，例如词和语的区分，各类固定短语的分类和定义，这些都是词汇研究和词典编纂中碰到的实际问题；他的研究路子也不是满足于根据国外的理论和体系补充汉语的例子，而是从汉语的实际语料出发，进行分析、统计，给出可供别人参考和验证的数据，这是非常可贵的。他的结论不一定人人同意，但是他提供的数据对任何一个研究汉语词汇或从事词典编纂的人却都有参考价值。

　　现代汉语，特别是书面语，实际上是一种现代汉语口语、书面语、方言、文言以及欧化成分的混合系统，如果不加区别，混而统之，很难找出什么规律来，而即使找出一些规律来也无法普遍适用，因为本来就是一种大杂烩。周荐同志注意到了这一点，区分了雅俗两种不同的语体，文言、书面语都是雅体，口语、俗语当然都是俗体。也许可以分得再细一些，但是比起多数人混而统之，不加区分就明显进了一大步。

　　吕叔湘先生曾经说过：“认识问题的复杂性，我想，该是走向解决问题的第一步。第二步呢，就是要占有材料。说句笑话，咱们现在都是拿着小本钱做大买卖，尽管议论纷纭，引证的事例左右离不了大路边儿上的那些个。而议论之所以纷纭，恐怕也正是由于本钱有限。必得占有材料，才能在具体问题上多做具体分析。”(《汉语语法论文集》增订本，商务印书馆，1984，271页)我非常赞成周荐同志肯下苦功的治学态度：根据现实生活中的需要，从原始语料着手分析研究，逐项分类，并进行统计，给出数据。他的研究思路和方法完全符合中国语言学严谨务实的传统，尽管一时还没有形成一种完全中国化的词汇学理论、方法和体系，但是已有的成果由于是建立在具体的材料的基础上的，因而对大家都有启发和参考价值，也为建立真正中国的词汇学理论、方法和体系打下了一个基础。


　　　　　　　　　　　　　　　　　　　　　　　　　　　　胡明扬

　　　　　　　　　　　　　　　　　　　　　　　　2003年5月于北京

<FONT size=3><STRONG>　　　　　　　　　　　　 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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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本书写毕或编就，总得有个后记之类的东西，以说明在正文里无法说明的一些问题或交代一下该书写作、编纂的缘起等。这本论文集自然也不例外。

　　自从二十年前开始投身汉语研究以来，至今我已在各类学术刊物上发表了九十余篇论文，其中探讨词汇学和词典学问题的约占九成。1994年和1998年我曾从中挑选出一些自以为还算过得去的论文编成《词语的意义和结构》和《词汇学问题》两个集子交由天津古籍出版社出版，作为作业向学界的先生们、同仁们请教。两个集子先后面世后，见到它们的不少先生和同仁来信来电对我加以鼓励，而未见到上述两书的新老朋友们常有信来向我索要，但因书的印数太少(各只有一千册)，我每次都不得不非常歉意地回答他们：我自己手边也已没有多余的存书了。1999至2002年我应邀在日本的一家大学任教期间，竟又有数位日本学者和中国留学生、毕业后在日工作的中国学者也委婉地表示了希望我把书赠送给他们的意思。这确是我始料不及的，只好答应他们回国后把书的复印件寄呈他们指正。结束在日本的教学工作回到国内后到校外去开了几次学术讨论会，不少近些年来新涌现出来的青年语言学者又向我索要上述两书；知我已无存书后，又请我把那两本集子中的一些论文复印寄给他们用。正当我奔跑于复印站和邮局之间忙做此事之际，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的李志江先生、上海辞书出版社的徐祖友先生等多次找到我，非常真诚而直率地劝我做些去芜存菁的工作，从以前的集子中挑选出一些尚有价值的文章，再加上近年来的一些新作，结一新集，交由出版社出版。每当志江先生、祖友先生等和我谈起此事时，我都一方面感谢他们的盛情和美意，另一方面觉得这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事而一笑置之。志江先生见状，趁一次会议之机干脆把我拉到商务印书馆汉语编辑室主任周洪波先生下榻处，代我向洪波先生表达了将拙文结一新集的愿望。我本以为洪波先生会很客气地加以婉拒，孰料志江先生话未道完，洪波先生即直截了当地对我说，我那两个集子不但印量太小，而且装帧质量、印刷质量等都不太高，商务印书馆愿意为我出版一部新的论文集。乍一听到洪波先生的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置身梦中；直到数月之后的今天我按照洪波先生所嘱真的动手编这个集子时，才意识到这并非梦幻。

　　从九十余篇论文中筛选出使论文集的总字数不超过25万字的若干篇什，也并非易事。许多论文的写作不但自己付出过艰辛的劳动而且学界的一些先生也曾为之花费过不少的心血，实在难以割舍。最后，我只好为此次筛选论文定下如下的原则：凡入选的论文，一般应是当初发表后曾蒙同行们引用或有过其他反响的。只要我认为自己的观点并非错误，不改初衷，我就认定它有入选的资格。最终选入的三十篇论文，仍像以往一样分属词汇学、词典学两个领域。入选的论文中的一些，发表的时间跨度较大，我本人对其中一些问题的看法亦有变化。编选时，除对个别地方做了少量技术性的加工外，一概保存原貌，以使读者看出我思想变化的轨迹。用词汇学指导词典学的研究，把词汇学用于词典学的应用，使词汇学和词典学有机地结合起来，这是以刘叔新、李行健、符淮青、张志毅、温端政、曹聪孙等先生为代表的老一辈学者数十年来的成功的实践，我自己的研究也正是循此一路走过来的。

　　圈外的人说，从事语言学的学术研究殊属不易，其实，在研究中始终坚持自己既定的目标不为物议所动才最为难得。上个世纪80年代中叶我开始对词汇研究作计量式的研究时还没有电脑，只好用废旧挂历裁成卡片一张一张地记录，一张张地分析。其中的甘苦，自非现在一开始就用上电脑的年轻一代的学者们所能想象的。到90年代中叶我用上电脑后，每写一篇论文都要就论文所涉及的问题将《现代汉语词典》的有关词目统计一遍，几年下来翻烂了六本《现汉》，我个人的语料库也才初具规模。如果说语言研究的道路对众多的学者来说是一条坎坷难行的道路的话，那么这条道路对我来说则更是一条荆棘丛生的不归路。选定这样一条道路，并九死不悔地走下去，是我的性格所决定的。从治汉语语言学至今二十年时光倏已逝去，我已由青年人变成了道道地地的中年人，朋辈中也有人成为了新鬼(如徐州师范大学教授吴继光先生)；再过二十年，如果天假以年，我也将由如今的中年人变成实实在在的老年人了。生命之于我们真是太短暂了，容不得我们净说些言不由衷的话，说些阿谀奉承的话，说些事后想想连自己都会脸红的话。我们应该在有限的生命中尽力写出些不敢说无愧于社会但至少可以说无愧于自己的文字。即使这些文字到我们生命之钟停摆的那一天只有寥寥数行，它在星空中的亮点也比那些所谓等身的著作辉煌得多，光耀得多。

　　最后我要郑重地感谢著名学者胡明扬教授。先生不仅满足了为我这本论文集作序的请求，而且答应了我“不能光说好听的话，一定要谈本书所收论文的缺点和不足”的“无理”要求。先生本着对事业、对后学高度负责的精神，认真地审阅了集子中所收入的每一篇文章，并写下了非常中肯的意见。先生指出的一些论文中所存在的问题，我已不遑改正；不予改写，也正可立此存照，使学界同仁尤其是年轻的学者们明了我的那些问题出在哪里，是缘何出现的，从而在他们自己将来的研究中加以避免。从某种意义上说，胡先生的序，比他所评介的拙文更具方法论上的价值，不可不读。这正是我要代表自己和本书的读者向他郑重致谢的缘由。


　　　　　　　　　　　　　　　　　　　　　　　　　　　　　　　周　　荐

　　　　　　　　　　　　　　　　　　　　　　　　　　　　　　2003年初春

　　　　　　　　　　　　　　　　　　　　　　　　　　谨识于南开园范孙楼

论词的构成、结构和地位

复合词构成的语素选择

复合词词素间的意义结构关系

几种特殊结构类型的复合词

现代汉语叠字词研究

三字组合与词汇单位的确定

试论汉语语汇的格式化


比喻词语和词语的比喻义

词的表达色彩的性质和类别

词语表达色彩的性质和显映方式

也谈词语的形象色彩问题

论词语的时代色彩


基本词汇与一般词汇划分刍议

论方言词的确定

汉语外来成分译借方式之我见

从高丽语(Korean)由汉语借入的成分谈外来成分的某些性质和特点

熟语分类论

熟语的经典性和非经典性

论成语的经典性

成语问题四论

成语规范问题谈略

惯用语新论

四字组合论

论四字语和三字语


双字组合与词典收条

《现代汉语词典》中的待嵌格式

词语雅俗论

　　——兼谈易本烺《常谭搜》的收条、分类等问题

词典释义、出处溯源和引例的借鉴与抄袭的分野刍议


异形词的性质、特点和类别

异名同实词语研究


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