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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高梦旦说他是商务印书馆的眼睛
俞晓群谈出版的发现与被发现之一
2014-07-04作者:俞晓群新闻来源:百道网浏览人次:203

    旧日名家大家的日记,时至今日我们还能从中捡拾到有趣的故事,新鲜的知识以及可供后人参考的智慧。深入其中琢磨久了,便能发现一些古今通用的道理。从史料里汲取养分是俞晓群社长正在做的功课,而他已经在《胡适日记》中找到了今时今日仍然具有很大参考性的出版哲学。本文是俞晓群在第十二期博雅出版论坛上演讲整理稿的第一部分,其关于出版人如何挑选自己的“书单”和论及版本重要性两部分的整理文章,也将陆续会在百道网发布,欢迎大家关注。

 

 

    我最近很少做公开的演讲或者参与其他的讲座活动,总是觉得自己会讲不好。去年还是前年的时候,北大的肖东发老师约我去北大讲课,我说不敢去,太忙。说句实心话,我也不是不会说,我本科是师范大学数学系毕业,毕业的时候还是优秀实习生,讲课还是可以。但是有三个原因,让我不太愿意讲课:

    第一,我从小有遗传性高血压,10几岁检查空军,都是因为这一点检查不上;后来上大学,也是因为高血压限制专业,一说话多了就头疼。本来我大学毕业已经留校了,我为了少说话,还是离开了学校。

    第二,我说话时比较好激动,谁提个问题,我一高兴说多了,有什么不恰当的想法,就会流露出来,说出来的话就收不回去了,不像写文章,还可以修改。

    第三,自从到北京做出版社,一直都很忙。此前我已经在辽宁集团做了副总,但是我对集团的工作比较不适应,所以我把副总辞掉了,到北京来做一家小出版社。海豚出版社起步特别艰难,没有资金也没有产品,因为是儿童出版社。原来主要是跟书商合作,每年3000万的规模,几乎没有原创的书,每年现金流不到1000万。到现在我已经做了5年,出版社去年实现15000万造货,年度现金流达到4500万。企业的启动,不是说有思想、有人才就够了,还要有资金,资金非常重要,但是海豚出版社没有资金,上级主管单位不是企业,是事业单位,没有生产资金的投入,因此海豚出版社的起步与扩张,只能靠借资和自身发展,所以这几年做得特别难。

    另外我这几年写东西太多,尝到甜头就更不愿意说了。最近写的是关于胡适的一篇文章,也是我想分享给大家的故事,是关于胡适当年去商务印书馆的始末。

    我发现胡适对出版谈了很多思想,尤其他在北大当教授的时候,曾经被请到上海去,商务印书馆编译所高梦旦所长想把位置让给胡适,认为胡适搞新文化运动,是新派的学者;而他们老派的学者不行,编译所需要胡适这个眼睛,所以干脆把所长让给胡适来做。胡适当时三十几岁,在北大如鱼得水,胡适说,我三十几岁的人,怎么能替别人做事呢?我自己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做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可以。但是盛情难却,胡适人又很随和,跟高梦旦私交很好,他就答应去商务印书馆考察,在上海待了一个多月。高所长当时给胡适提供的条件很好,不仅让胡适一家人都移居上海,还给胡适补助费一千多块钱,但胡适只留了二百块钱。

    正是在这个考察的过程中,胡适研究中国出版建设,究竟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构,这个问题在胡适的日记里有许多记载。而且他在回到北大以后,还给张元济写了一万多字的一篇《关于商务编译所的改进措施》,谈编译所该怎么办,里面有很多真知灼见,这是他关于出版建设的重要论述。而且他到编译所之后,当时上海编译所人才济济,名人太多了,后来知道的大名人,如沈雁冰、胡愈之、郑振铎等,都在商务印书馆,那时商务印书馆非常有钱,甚至比大学有经济实力。胡适也说,商务印书馆远远比办一所大学重要。他们当时是把编写合一,胡适去的时候160多人,后来曾经增长到300多人,里面有大量人才。那时的编译所不但是出版机构,商业机构,又是学术机构,胡适去了以后做了两件事:第一,研究编译所的办所方针,他与很多人谈话,自己也说了很多话。他们还写了很多计划。第二,他谈了很多非常具体的选题,关于这方面我也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胡适谈选题》,专论在编译所期间,胡适讲怎么编书。

    胡适到商务后,谈到的第一个选题征集办法,我觉得比较幼稚。当时张元济等一大帮名人请他吃饭,为他接风。胡适在酒桌上就说给你们出一个组稿的方法,你们可以公开征稿,比如公开征集给青年人读的《中国历史》,谁获选就奖给5000块钱,或者送到国外学习三年。显然这个办法不行。怎么办,胡适不服,不服怎么办呢?他到王云五家作客,王是他的老师,曾经教过他英语。王云五说,我愿意写一本《西洋史》,给中学生读。王还说,以往写历史都是战争,谁给谁打败了,讲英雄,我要讲用文化征服,历史应该是文化创造的,这就是讲文化人的一面。胡适听了以后,觉得王云五很有思想。因为王云五读私塾时间很短,后来自学成才,当时对中国历史知识掌握不是很多,完全是他自己后来学的。胡适找到顾颉刚,给他写信并面谈,让他写《中国历史》。

    另外胡适还谈到对编字典的认识。当时商务印书馆有两位字典专家方叔远和马涯民,他们认为,字典应该是把已经死去的东西记载到书里,就是说盖棺定论的东西。胡适认为,字典是以当代应用为主,一定要把新词收进去,把死去的东西去掉。后来他还详细论说了对编字典的想法。我在一些史料中,发现很多胡适的编辑思想,非常有启发性,许多内容至今还很有价值,我会在自己的文章中陆续写出来,先在报纸上发专栏,还会在百道网上陆续发表。

    胡适对选题的认识非常有意思,比如说他讲《国文读本》,最终学生怎么读文章,读诗经,明文怎么读,还是应该做选本,怎么做选本,胡适都有非常完整的提纲。比如他的一个“国文阅读”提纲中写道,第一年,周作人《域外小说集》、林琴南小说等;第二年,近代人之文,梁任公、章行严、章太炎等;第三年,所谓“古文”时期,自韩愈到曾国藩;第四年,自六朝到周秦。每时期自然加入韵文。

    再如,张元济希望介绍新思想,胡适就提议说编一套《常识小丛书》吧。他当时写了一个小书单,而且列出了每个书目,张元济改了一改就定稿了。这个书单亚东图书馆的汪原放手里有,他见过原件,抄了下来,其中张元济怎么批怎么改的,他们又是怎么讨论的都有。

    当时商务印书馆请胡适来,高梦旦给他写信非常清楚,商务印书馆需要一双眼睛,你就是我们的眼睛!时至今日,仍然是同样的道理,出版有许多时候是发现,我的老师沈昌文先生就是发现,他见识广;我就是被发现,我希望从名家大家的日记里看,从散文里看,从史料里看,可以得到很多的收益,可以得到很多新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