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稷：大德无言——走近商务印书馆百年“中兴之帅”陈翰伯

《怀念陈翰伯》（商务印书馆2019年出版）

　　2014年，《中华读书报》以罕见的八个版的篇幅，刊登了“纪念陈翰伯诞辰100周年纪念专刊”，笔者《编者按》写道：

　　“有这样一位低调的文化领导人，作为资深的中共“一二·九”运动的领导之一，他“不羡大官谋大事”，从新闻战线甫一转行到出版领域，便让中国最具盛名的出版机构——商务印书馆从几乎停业的状态下走向了复兴。

　　在他主持下，商务出版了《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俄汉大词典》，译介了包括哲学、哲学史、经济学、政治学、历史学等西学各科名著395种，还开始对量子论、量子力学、相对论、核物理等科学哲学领域的名著系统组稿，使得商务印书馆迅速在移译出版西方学术名著和编纂中外语文工具书两个方面，超过了自己1949年前的辉煌；陈翰伯为商务制订了系统的中长期出版规划，引进和培养编辑出版人才，制订出版规范，为商务印书馆百年中兴并重新成为中国出版业的第一品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有这样一位高贵的理想主义者，无论是在坐“牛棚”、挨批斗、写检讨的艰难时刻，还是担任出版业最高领导人的“辉煌”时期，始终抓住任何“一丝的机会”，恢复和发展国家的出版事业。他全面推进了出版领域的拨乱反正，为出版工作在新时期的繁荣与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文革”后他带领出版界破冰启航，连续召开十多次党委扩大会议，调整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出版方针；他以解放思想、批判极左、勇闯禁区、繁荣出版为指导，制订全国重点少儿读物出版规划，推动我国新时期少儿读物出现繁花似锦的新局面；他制订全国重点辞书出版规划，得到周总理和邓小平的批准，经过全国出版界和学术界十多年的努力，包括《汉语大词典》《汉语大字典》《现代汉语词典》《辞源》《辞海》等160种中外语文词典全部出齐，在当代中国出版史上铸起一座丰碑；他确定地方出版社实行“立足本省，面向全国”的出书方针，打破地区限制，使地方出版事业迅速兴起，成为新时期出版改革开放的良好开端；他在陈原、范用协同下创办的《读书》杂志，在解放思想、引领舆论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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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人们却几乎将他遗忘了……既便是在各种行家里手参加的出版家评选中，他的名字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不过，历史具有公正的品格。

　　就在翰伯先生去世近三十年之后，他又复活了。他的为人，他的信念，他的胸襟，他的品格，他的精神，他说过的话，他做过的事，复活于新老出版家们的口耳相传中，复活于人们的历史阅读中，复活于人们对时代的迷惘和未来的期许中……

　　人们不仅怀念他的功绩，更怀念他的品格和风范，怀念他的胸怀坦荡、淡泊名利、正直诚恳、勇于担当，怀念他仁者的担当、勇者的无畏和智者的作为，怀念他惠泽披于来者而不求任何回报的高尚品德。”

1936年燕京大学毕业照

1935年一二 · 九运动时的陈翰伯（下方中间戴礼帽者）

　　吾生也晚，无缘亲睹陈翰伯的风格与风采，感受陈翰伯的风骨与风范。但作为出版史研究者，笔者大概是最早注意陈翰伯并指出他的重大历史贡献和研究价值的。20多年前，笔者入职商务印书馆不久，常从老一代同人那里听到“陈翰伯”这个陌生的名字，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强烈的怀念与爱戴之情，让笔者深受感动。从那时起，笔者开始留意陈翰伯、研究陈翰伯。2011年，笔者从事馆史工作之后，更通过口述采访、征集回忆文章、组织纪念活动等方式多方面搜集陈翰伯史料，推动出版界和出版史研究者对陈翰伯的关注、了解和研究。尤其是2014年陈翰伯诞辰100周年之际，笔者全力促成商务印书馆与中国出版协会合办的纪念座谈会，新闻出版界数十位耆老、大家与会。会议引起了中央众多媒体，尤其是读书媒体的重视，刊发了大篇幅报道，以及一批由老一辈出版家、新闻工作者，陈翰伯的故旧、亲人、学生等撰写的纪念文章。借助这些报道和纪念文章，陈翰伯从历史的深处走出，生动地进入人们的视野，并引起出版界、学术界、文化教育界的关注。令人唏嘘的是，本书编辑付梓之际，数年前与会或赐稿的老出版家方厚枢、曾彦修、宋木文、徐式谷、陈兆福、王良碧、林光、汪家熔、张瑶均、胡邦秀等均已辞世。

1978年，陈翰伯在国家出版局办公室

1981年，陈翰伯与胡愈之等出版界老同志

　　本书即为笔者经年不间断地发掘陈翰伯史料、征集纪念文章、组织纪念活动、推动陈翰伯研究的一次小结。为了让读者更完整更立体地了解陈翰伯生平及其志业，笔者专门为本书撰写了《陈翰伯传略》，另以“发现陈翰伯”为题著文简述笔者在老一辈出版家支持下组织陈翰伯百岁冥诞纪念活动的前后过程，作为编后记，为本书提供些相关的背景。

　　全书除序言、传略和编后记外，共收录49篇文章，大致有以下几类：第一类为出版行业领导和老出版家如柳斌杰、宋木文、赵晓恩、邵益文等人对陈翰伯参与擘画共和国新闻出版事业发展及其历史贡献所作的追述和评价；第二类为陈翰伯故旧、同事、部下、家人等如许力以、曾彦修、桂晓风、许觉民、胡企林、陈原等人对陈翰伯其人处世立身与品格风范的怀念与评述；第三类为陈翰伯事业的后继者和出版史研究者如王涛、于殿利、方厚枢、汪家熔、吴道弘、黄鸿森等人对陈翰伯具体的出版实践，包括他与商务印书馆、人民出版社、北京新闻学校、北京编译社等关系的追忆与研究；第四类为陈翰伯早年同事、友朋如沈仁干、徐式谷、袁鹰等人对陈翰伯“青春办报”具体史迹的钩沉与回忆；第五类为李普、于光远、宋木文、陈原、王振华等人为《报人出版家陈翰伯》（1990年）和《陈翰伯文集》（2000年）写的书序与读后感言，以及孙顺华写的《陈翰伯著作述略》。

2014年10月16日，“陈翰伯诞辰一百周年纪念座谈会”在商务印书馆隆重召开

　　本书编辑始于2018年，时值改革开放40周年；付梓于2019年，为共和国成立70周年。在这个不寻常的历程中，陈翰伯先生“青春办报，皓首出书”，以其创造性的思想和丰富多彩的新闻出版实践，为共和国新闻出版事业的发展与繁荣作出了杰出贡献，为后人留下了丰厚的精神遗产。他的追求，他的志业，他的情怀，他的境界，他的人格风范，堪称中国优秀知识分子的典范，至今犹令人怀想不已。

　　谨以此书，怀念这位毕生尽瘁于共和国新闻出版事业的智者。

（本文原为《怀念陈翰伯》一书序言，刊发时标题做了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