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例赋予词义灵魂和生命

《现代汉语例解词典》（商务印书馆2021年出版）

　　李国炎先生在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辛勤耕耘数十载，专注于《现代汉语词典》的编纂修订，为打造与时俱进的我国精品辞书曾做出重要贡献。退休之后，他凭借丰富的词典编纂经验，只身投入富有创意的《现代汉语例解词典》的设计、编写，10余年笔耕不辍，乐在其中，不知老之将至，终在耄耋之年铸成鸿篇巨制，可喜可贺！
　　例解词典，就是为每个词条和义项的释义配上组词造句的实例。既然称“配上”，似乎也可以用李先生早期用过的绿叶配红花的比喻来形容。但是，诚如他在前言中所言，用绿叶配红花来比喻例句对释义，是完全不够的。在帮助读者理解词语方面，例解的作用不容低估，很多时候甚至超过释义。
　　英国现代语言学先驱、伦敦学派奠基人弗斯的一大理论创新就是提出了“意义=用法”的公式。他指出，逻辑学家往往认为，单词和命题本身就有意义，不考虑参与者和“情境上下文”，这是不对的，“我主张把意义或功能（function）分解为一系列的组成部分。确定每一种功能，都应当从某一语言形式或成分与某一上下文之间的关系下手。这就是说，意义应当看成上下文关系的复合体”。
　　在弗斯的理论体系中“意义”和“功能”是同义词，他把意义分为由语言内因素决定的“形式意义”和由语言外因素决定的“情景义”。情景义当然离不开词语的使用环境，即使他说的“形式意义”，也首先包括搭配层，强调搭配对词义的根本作用。而例解，主要就是为读者提供出被释词语的上下文和搭配关系。
　　弗斯强调的上下文、搭配对词义的重要性，可以从语文生活和释义实践中得到一系列的印证。印证一：儿童从牙牙学语到学龄前基本掌握母语系统，没有多少大人在给他做词典式的释义，孩子就是在周边人说的一个个长长短短的句子中逐步体悟每个词的意义的。印证二：编纂词典、训释古义，如果有足够多的实际用例，即使前人没有留下任何释义，词典编者或训诂学家也能从中勾勒出基本准确的词义。而一个词释义的优劣，主要就是看能覆盖的实际用例的多寡。好的释义，就是放在这个词的各种搭配和上下文中都讲得通。另一方面，如果某个字词在古代字书、韵书中只有释义而没有例证支持，则现代词典除了照抄旧文，没人敢妄自作出任何新解，也没人敢将其用到实际句子中。这样一来，那些用例泯灭、光有释义的字词难免沦为“死字”“死词”。可见，释义是词义的外衣，而真正赋予词义以灵魂和生命的是用例。
　　中型以上的语文词典，如吕叔湘、丁声树先生主持编写的《现代汉语词典》，十分重视词典义项的举例，但是限于篇幅和体例，普通语文词典的“配例”往往还是能简则简，可能难以充分满足深入学习一种语言的需要。李国炎先生专门编出这部《现代汉语例解词典》，为收入词典的每个条目配备有贴切用例，不仅起到举一反三、以一当十的作用，并以此充分衬托、印证、辨析了词义。这样的词典，不只为读者提供备查需要，还可供读者细细阅读。相信这部例解词典的出版，不仅方便读者学习、使用，成为提高语文修养的好教材、好帮手，而且对学术研究者、词典编纂者也会具有一定的启发作用。

原载于《中国出版传媒商报》2022年2月25日第1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