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那克西曼德赋予无限的还有另一个属性——神性。科学思考起源于宗教,他的这个神性,是对科学思维的宗教老家的最后留恋,它第一次表现了在历史上经常反复出现的哲学家们的倾向:将理论引导他们用以解释世界的最高概念当作“神”,并从而同时赋予此最高概念以宗教意识的神力(eineWeihe)。阿那克西曼德的物质是上帝的第一个哲学概念,一个仍然完全停留在物质界的概念,也是第一次企图剥掉上帝这个观念的一切神话外衣的尝试。但是当宗教需要仍然保存在形而上学概念规定中时,科学结论越有可能对宗教生活发生影响,这些科学结论也就越更迎合和适应迄今为止在宗教生活中只隐晦不定地起支配作用的内在动力(Trieb)。希腊神话不仅在宇宙起源的幻想的涵义中而且在伦理解释的涵义中所曾经经受的转变无处不趋向于一神论的顶峰(费勒塞底斯,索伦);而现在科学则将它最后的成果,直言不讳的一元论,献给了这个运动。这种关系由色谱芬尼表达出来了。色诺芬尼不是一个思想家和研究者,而是一个富于幻想的科学信徒,一个有坚强信念的人。他把新的学说从东方带到西方,并给它抹上彻底的宗教色彩。他坚持一神论,他把一神论的主张表现为热情的直观,他说,无论他往哪里看,据他看来,一切都不停地向着一个自然界流去。他的这个主张立刻呈现出一种特色——即尖锐地攻击当时流行的信仰;在文献中这种特色被人们刻画为他的主要特点。他才华横溢,讥讽神话中的人神同形论;他怒愤满腔,谴责那些诗人们不过是用人性的一切弱点和罪恶描绘神明;这讥讽和愤怒都基于对上帝的理想,此理想认为上帝(最高的存在)无论在身体上或在智力上都具有与人类无可伦比的特质。但当他进而阐述神的积极属性时,色诺芬尼就变得较为晦涩了。一方面神既是个体又是全体,从而与宇宙合而为一了。于是米利都学派的关于[始基]的所有属性都归于这“宇宙上帝”(永恒,不生,不灭);在另一方面,赋予神性的性质中,有些是属于空间的,如球状,而另外一些又是心理上的功能。在心理功能中,明确地提出了到处都有认识活动,到处都存在对事物的理性指导。在这方面,色诺芬尼的宇宙一上帝只不过是作为其余的“众神众人力之中的最高者出现而已。在这里哲学突出的神学特色已经明白地显示出来了,而阿那克西曼德所采取的形而上学和自然科学的观点替代了色诺芬尼的宗教观点,表现在两种根本的分歧上。对色诺芬尼说来,宇宙一上帝的概念是宗教崇拜的对象,几乎不是理解自然的手段。这个科洛封人(色诺芬尼)要想认识自然的意图是很少的,他的观念有些是非常幼稚的,比起米利都学派的观念来,还是不成熟的。所以对于他的观点说来,米利都科学所认为在宇宙物质中不可缺少的那种无限性,也可以不要;相反,据他看来,将字宙物质理解为自身有限的,理解为完全封闭或完整的,最终在空间方面理解为球形的,才更符合神圣的自然界的尊严。米利都学派认为万物的始基永远处于自发的运动中,它的特性是本身内部结构中的生动的多样性,而色诺芬尼则砍掉了迄今为止一直用来解释自然的这种假定,并宣称宇宙一上帝是不动的,各个部分都是完美无缺、均匀和谐的。他究竟怎样将他自己认为无可置疑的个别事物的多样性与这种意见调和起来,当然始终是一个不明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