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往往是革命性科学思想的“助产士”

《大科学家：世界100位著名科学家画传》（商务印书馆2023年出版）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已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共识。在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长河中，科学的进步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在我国当前的经济社会发展和民生改善方面，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科学技术解决方案，都更加需要增强科技创新这个第一推动力。

 

　　近代以来，我国的仁人志士和社会精英一直把科技进步看作是中华民族复兴大业的希望所系。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党和国家把科学研究作为国家发展进步的重大战略来抓，加快布局科技体系，各个领域和门类均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改革开放以后，科学技术作为第一生产力得到了高度重视，科学家的才华和活力得到空前释放。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科技事业取得了历史性成就，基础研究和原始创新不断加强，一些关键核心技术实现突破，科技实力正在从量的积累迈向质的飞跃、从点的突破迈向系统能力的提升。

 

　　现代科学技术源于欧洲，19世纪传入中国后，在相当长时间里，我们经历了学习阶段和跟踪阶段。而到现在，我国科技创新进入跟跑、并跑、领跑并存的新阶段。中国大地上需要诞生更多能够引领科技发展方向的科学家，需要更多独创的、敢为人先的科学思想和科学理论，以及更多的“从0到1”的革命性突破，为民族复兴奠定更加坚实的基础，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做出中国人的贡献。

 

　　面对我国科技事业的历史性转变，我们需要进一步深入反思科学技术的历史和发展规律，进一步深刻认识科学与哲学的关系。如果从个别的、具体的研究来看，哲学和科学也许是两种不太相同的智力活动，有着不同的目标、方法和思想成果。但从更大的历史尺度、从人类思维的根本特征来看，它们又是相互联系、相互启发的。一是从历史的维度来看，哲学是科学之源。现代科学的前身就是古希腊的自然哲学，之后相当长时间内，科学家都把自己的工作看成是自然哲学的一部分。二是从科学发展的动力来看，哲学往往是革命性科学思想的“助产士”。因为科学研究不只是观察现象、进行实验、做出计算，还需要一整套概念和思想的支撑。例如，以牛顿力学建立为代表的第一次科学革命，以相对论、量子论为标志的第二次科学革命，新的哲学思想都起了催化作用。三是从科学家创造性思维的塑造来看，哲学上的思辨往往能够起到思维“磨刀石”的作用。例如，当代认知科学的基本概念，包括符号计算的观念、思想语言的假定，同莱布尼茨、弗雷格、罗素、怀特海、图灵、福多等人在哲学上的思想是分不开的。而像牛顿、爱因斯坦、庞加莱、维纳等开一代风气的领袖科学家，都有良好的哲学思维素养。四是从人类的知识系统和探索真理的过程来看，科学和哲学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所以，爱因斯坦说：“历史和哲学的背景知识能够给予我们一种独立性，以摆脱大多数科学家所陷入的一代人的偏见。在我看来，这种独立性正是区别匠人或专家与真正的真理追求者的标志。”

 

　　我们的科学家要紧扣科学前沿中的基本问题进行开拓和创新，而不能只是在已建立的概念体系和研究路径上跟踪国际上的工作。中国的科学家有自己的美德和优势，但也存在着原创性普遍不足的问题。造成这种局面有多种原因，除科学传统薄弱、教育和科研评价体制等方面的影响外，与我们在创造性思维上的缺乏也有一定的关系。

 

　　我们的科学发展进步不仅需要广大科技工作者在各自的领域奋发努力，赶超世界一流水平，而且需要提高全体国民的科学文化素质。唯有科学知识得以普及，科学精神深入人心，科学方法被自觉应用，我们的社会才算真正进入了科学时代。

 

　　科学的发展离不开科学家，没有科学家的创造性贡献，就不会有科学。虽然“科学家”这一概念直到18世纪才正式出现于文献之中，但自古就有伟大的科学家。例如，欧几里得就是科学界公认的数学科学家或形式科学家。

 

　　在当代社会，科学家对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发展，具有其他领域的专家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如果说科学是打开自然奥秘的一把钥匙，那么科学家就是发现和掌握这把钥匙的人。科学的进步可以极大地改变人们的世界观，影响不逊于作为系统化和理论化世界观的哲学。

 

　　（转载于《北京日报》2023年7月28日第16版，

作者为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科学院原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