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牟宗三的朱子诠释还有“心性情之形上学的、宇宙论的解析”一环,这是他独具只眼之处。
不难看出,对唐君毅的诠释来说,牟宗三这朱子研究的最后一环实是个极大的挑战。此盖若如牟说之必得使朱子的理气论和心性论一致,则唐说对格物穷理及心的存有地位的解读虽或未至于被全盘推倒,却也势必大受动摇。必须指出,唐君毅早已留意到此一挑战,对此,唐君毅建议应将朱子的形上学、宇宙论暂搁一旁,以求能充分体贴其心性论的主张与洞见。
此即提醒:宋明儒固以天道性命相贯通为本怀,但在天道的客观面与性命的主观面两面中仍有孰主孰从、孰重孰轻之别,并且必是以性命的主观面为主为重,天道的客观面为从为轻,盖天道观中的种种说法如太极理气等断不可为玄思冥想之戏论故。既非玄思冥想之戏论,则它们必得根植于性命的道德实践体验上,依体验所得为准。同样,朱子的心性论亦必须是其理气论的根据。现朱子思想中此两论有不一致处,则舍从者轻者就主者重者岂非理所当然的事。
比论至此,人或疑唐君毅的朱子诠释恐终不及牟说之一致,则答曰非是。因为平情而论,当说朱子思想中自有此难整理之不一致处,牟说力求使其一致是一种诠释,唐说还归其不一致是另一种诠释,而两种诠释对朱子文本实皆各有取舍。朱子思想体大思精,研究者有不同理解乃不难想象,所难者唯在能否提出一整全的系统的解读。此正所以牟说具如斯影响力,而唐说为堪与其匹敌者。本文较量二说的目的,在篇首已做声明,即非为判分高下,而是希望借此能对朱子思想更求善解。明乎此,则知未来的研究方向固可以却不必是在唐牟二说中择其一,而或可拆中二说、或可超越二说来探求新解。